2013年2月24日星期日

安倍「二等國家論」解日右翼對美屈結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上周五到美國與總統奧巴馬會晤,不少華媒認為此行與釣島主權、北韓核試、以及日圓貶值等國際議題有關。由於釣島與北韓問題將會涉及到《美日安保條約》之中美國對日本的防禦承諾,所以奧巴馬的態度多少會影響中日、甚至東北亞安全局勢,同時亦可窺見奧巴馬第二任期的亞太策略佈局。會面結果似乎沒有讓中國失望,奧巴馬並未提及到「中國」二字,更遑論任何牽涉釣魚島問題的字眼,安倍亦表示將會繼續冷靜處理釣魚島紛爭。


但整個訪美旅程最有趣的,還是安倍在會面後發表題為《日本回來了》的演講。演講除了講述「安倍經濟學」對日本出入口的正面影響外,更重要是道出日本自九十年代經濟泡沫爆破以來的種種困擾,當中最核心的便是:日本永不會做二等國家。這或許道出日本右翼近年開始贏得市場的原因。


在七、八十年代,日本國力主要投放在出口工業產品上,一度贏得「世界工廠」的美譽,甚至一度成為美國最大的債權國,日本產品更充斥全球市場。日本右翼人物代表石原慎太郎更一度出版《日本可以說不》,鼓勵日本提高自主權反對美國霸權思想。


然而受到《廣場協議》及國內企業結構問題拖累,日本不但經濟力量大幅下滑,甚至在東亞地區內的議題都受制於美國。例如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爆發後,日本一度提倡「亞洲貨幣基金」向受困國家撥款,惟獨最終礙於美國反對而作罷。二OO九年,民主黨首相鳩山由紀夫上任,毅然「脫美入亞」,卻因為美國普天間基地搬遷問題弄得焦頭爛額,更導致辭任首相一職。後來繼任者買了教訓,只好繼續以日美同盟為主軸,在外交領域上變相失去許多彈性。這個背景下,不難理解國民、甚至右翼人士為何希望藉釣魚島爭端反守為攻,主動把美國拖下水。安倍貴為右翼人物,在第一任期本欲修改和平憲法,及一切有關美占時期的文獻,但始終國內、黨內仍難達成共識,而且自民黨人氣度急遽下降,修憲之說不成氣候。


安倍這番「二等國家論」論,固然難以換取奧巴馬的同情。但是在解讀以上言論時,除了把對象假設針對成中國外,還需把美國、日本國民都包括在內。對中國,當然是要作出「主權不能妥協」的姿態,意即不會受制於中國威脅;對日本國民,那便是換取政治資本,表示自己立場堅定未變,為七月參議院選舉爭取民意支持。假如安倍所屬的自民黨在選舉中獲得多數席位,那便大有可能加速修憲,為國家軍隊「正常化」發展,與美關係有機會產生微妙變化,這便是奧巴馬要考慮的地方。

2013年2月15日星期五

北韓勢強硬 「六方會談」恐遙遙無期


聯合國安理會上月一致通過決議草案,就北韓發射火箭一事加強制裁。議案獲得中國、俄羅斯支持,觸怒北韓領袖金正恩,不但招來北韓媒體發難批評,金氏更暗示以核試驗作為威脅,向安理會成員國進行報復。如果屬實,那便是金正恩出任國家元首以來的首次公開核試驗,無論成功與否,都具有一定象徵意義,順勢將北韓與中國之間的裂痕牽引出來了。


過去外間對這名「八十後」元首施予厚望,希望北韓終於走出金日成金正日的「先軍政治」陰霾,但是一年間的「金正恩時代」似乎引證了北韓領導層對核武的依賴,況且即使金正恩在外交場合上表現出一副妥協姿態,最終他仍然會選擇以硬實力回應一切威脅。


雖然只有短短一年,不過金正恩的外交路線及模式卻似乎展現了一點端倪。去年二月,美國與北韓進行雙邊會談,本來已經達成共識,以凍結核試驗及長程導彈測試作為換取美國糧食的條件。此後不久,金正恩卻宣佈發射運載衛星的火箭「銀河三號」,導致國際社會震驚,糧食援助計劃告吹,北韓亦表示重新研究核試驗,第一次的「破冰」旅程無疾而終;同樣,年初金正恩發出的新年賀詞當中,提及希望妥善解決兩韓僵局的建議後,美國新墨西哥州前州長理查森聯同Google執行主席施密特以私人名義訪問北韓,讓外界以為美朝能夠重返談判桌上,但卻演變成北韓準備啟動核試驗的結果。


而有趣的是,中國在兩次事件中擺出一種不耐煩的姿態:去年首次試射「銀河三號」前兩星期,《環球時報》社評便表示中國不會受到衝突各方受綁架,不乏對平壤政府的暗示;近日《環時》與北韓《勞動新聞》唇槍舌劍,比過去一次更加嚴正,大概展現了北京當局對平壤政府的態度。而且,有新聞報導流出中國向北韓駐華大使池在龍大打「口水戰」,反映出北韓對核試驗的態度志在必得,明顯與中國外交政策出現衝突。


中國月來已經受釣島主權一事弄得自己在東亞圈內孤立無援,不欲再給北韓弄得焦頭爛額,尤其擔心美國會借機在其東亞安全網絡上加重佈防,間接針對中國。另一方面,中國政府亦必須承認國內出現民族主義高漲的局面,特別是他們普遍不滿北京過去被平壤牽著鼻子走。這些因素聚集起來,中國再不能夠似金正日時代一樣對北韓處處保護。


中國是「六方會談」的召集人,假如中朝關係繼續搞僵,「六方會談」根本無可能實現;但假如金正恩選擇與美進行雙邊交涉繞過中國的話,無疑對北京帶來外交醜相。如今中國政府手上的牌似乎有限,要是北韓繼續「去馬」,北京只怕需要向經濟制裁下手了。

2013年2月8日星期五

北韓核試驗 東亞地區安全再起波濤


北韓周二向中美宣佈成功進行地下核試驗,引起國際輿論譁然。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翌日公開譴責平壤政府,指其違反安理會決議案;美國、歐盟、南韓、日本等國亦旗幟鮮明支持制裁北韓。就連中國這個傳統盟友,亦有不少網民對北韓核試無視中國面子的問題表達不滿,贊成對「金家王朝動真格」。雖然國內亦有新左派人士高度表揚北韓核試成功,不過相信他們的力量仍然無阻北京支持制裁。

中國對北韓的依賴源來有自,筆者亦在多篇文章中曾經述及,在此不贅。鑒於此次核試驗並非意料之外,事實上周邊地區國家都應該預料到事件終究會發生,畢竟核試前未有任何談判曝光。相反,在試射前夕更多次傳出中國與北韓秘密會談不果,北京企圖擔任仲裁者的角色告吹,斡旋失敗。

北韓核試驗其中一點最大的啟示,反映了金正恩政權與北京政府之間的關係產生了微妙變化。一方面,北京對平壤的影響力似乎開始下滑,觀乎近兩月凡涉及朝鮮半島安全問題的事項中,北京定必派員阻止平壤進行「過激」行為,例如十二月金正恩宣佈試射火箭及衛星後,中國已經出面勸阻,然而北韓最終堅持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同樣,核試前夕,中國北韓半島事務特別代表武大偉「到最後一秒都在盡外交努力」,結果有目共睹。

但是,一如以往,另一個最讓中國憂心的問題,是「後試射」東北亞地區安全的局勢。兩年前,學者Jooyoung Song分析中國在過去十年對朝鮮半島危機取態(包括天安艦事件、金正日兩次核試驗),事實上相當取決於白宮的態度,以及事件對北韓政權穩定的影響。根據該學者分析,假如美國會以武力回應北韓,而且不會招致平壤政府倒臺,那中國將較傾向接受制栽方案;但其他情況下(美國不作出武力回應,或者回應會危及北韓政權)中國則會選擇否決安理會的制裁案。

從Song的模型分析,其實與中國外交大策略脗合。中國在過去十年期間雖然強調「和平崛起」(或「和平發展」),甚有改變國際社會現狀的作風,然而在領土安全上,中國除了捍衛國家「核心利益」的領土外,對其他國家邊界仍然希望能夠維持原狀。北韓「金家王朝」的安危對中國境內外安全更是悠關重要。中國加入制裁行列,首先出於北韓政府不會倒台的前提,既可滿足「負責任大國」的道德要求,亦可確切反映政府內部對金家的不滿,教訓北韓。

不過,有一點還是需要留意的。北韓核試後,美國雖然一如以往加緊與日韓的軍事同盟,但是日韓兩國本質上的反應似乎較兩次核試更為激烈。南韓不但按慣例部署巡航導彈,進行海上軍演,表明將會在兩年內開發及部署防空及導彈防禦系統,配有「先發制人」的阻嚇功效,國內更開始醞釀研發核彈的相關輿論;日本方面,則可利用機會加速推動修憲,為國家及自衛隊「正常化」舗路,甚至為國家進行「先發制人」戰術提供充足理據。這種幾近軍備競賽的發展,再加上美國對亞太地區的戰略部署,看在北京眼內有明顯針對中國安全的威脅成份,這只怕才是北韓核試射最大的後遺症。

2013年2月5日星期二

準法國介入馬里 突顯中國國際法觀

聯合國安理會日前就法國軍隊宣佈介入馬里內戰一事舉行特別會議,罕有地一致支持(註:並非通過決議)總統奧朗德的武裝行動,協助馬里政府打擊盤踞北方的反對派系。中國與俄羅斯貴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成員之一,素來對軍事介入相當忌諱,尤其是兩國擁有三次否決制裁敍利亞政府的「前科」在身,已經觸怒不少西方國家。


驀然回首,中國自從一九七一年入聯以後,堅持高舉《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主權平等的旗幟,多番阻撓聯合國授權西方國家進行所謂「人道干預」介入其他國家內政。近年來,北京政府唯一例外「通過」的(實況是中國代表缺席),就只有兩年前在利比亞一役中授權北約軍隊在當地設立「禁飛區」,懲罰卡達菲殘酷鎮壓人民。不過,事後中國譴責西方國家將設立「禁飛區」演變成軍事介入,無視國家主權,扭曲議案原意。此例一直成為中國與歐美在聯合國合作上的芥蒂,使北京日後處理介入主權國的相關議題上特別小心謹慎。


每逢面對「人道干預」問題,中國都喜愛沿著一套「尊重國家主權」的說法蒙混過去,似乎暗指其他國家無視別國主權一樣。但細心觀察下,中西的分別不過是先後次序問題。中國與許多第三世界國家一樣,在戰後好不容易擺脫列強控制,因此對外國介入領土主權十分忌憚,信守《聯合國憲章》第二條第七款中對傳統絕對主權(Absolute Sovereignty)的定義。其他國際合作領域都只會在互相承認主權的條件下進行。況且許多發展中國家認為國際法很多條文都是專門為發達國家度身訂做,甚有機會鑽研法律漏洞對自己構成威脅,導致這些國家(包括中國在內)牢牢握緊這項條文保護領土安全。


相反,無論英國或美國,在冷戰結束後,外交政策從過去針對軍事安全,轉為推展人權、自由民主等價值觀。美國前總統克林頓與英國前首相貝理雅同樣主張,人權一類「普世價值」應該在國家主權之上,假如別國政府無法解決國內人民需要,國際社會在此絕對有責任從旁協助,必要關頭更需要派兵拯救那些飽受壓迫的「陌生人」。這種思路假設每個政府都有「國家保護責任」(Responsibility to Protect),在前殖民宗主國中大為盛行,難免與中國及第三世界的認知出現矛盾。


不過,如果這種解說成立的話,那麼中國斷不可能容許法國「明目張膽」介入馬里的。到底是甚麼改變了北京政府的態度呢?


事實上,中國在馬里一例中採取合作的立場,最直接的原因有三:第一、中國需要尋找機會展現其「盡責任大國」的一面,推銷軟實力。中國過去受到不少西方國家譏諷為專門「坐順風車」,對國際事務缺乏承擔;第二、「介入」乃由馬里政府親口要求,假如中國否決,反而更突顯它「不尊重」馬里政府的主權,有自打嘴巴之嫌;第三、肇事的反對派有一部份是穆斯林原教旨主義的極端分子,而且有分裂國家的傾向,儼如中國境內時常警惕的三股勢力(即恐怖主義、分裂主義、極端主義),兩者目標一拍即合。再加上中國在西非一帶擁有巨額投資,馬里亂事持續始終對中國不利,故此北京政府不得不在立場上選擇性讓步,卻並非是中國在國際法的態度出現重要變化。

美國調整「重返亞洲」須慎防重犯戰略模糊錯誤


美國總統奧巴馬本周進行連任儀式,象徵著美國外交大方向將不會呈現太大變卦。雖然外交官員有調動,例如克里將會取代希拉里出任國務卿一職、國防部長由共和黨的黑格爾問鼎,不過觀乎奧巴馬近日的演說內容,白宮似乎無意大幅調整外交政策。

奧巴馬四年前從布殊手上接任總統職務以降,以務實及合作姿態重建美國形象,與布殊的「價值觀外交」出現明顯分歧。不過,根據《經濟學人》分析報導,奧巴馬雖然致力改善美國外交關係,但基於新政府的「務實」態度,所有決策都經過利益及帳目盤算,導致白宮四年來處理國際問題都流於表面,即使奧巴馬有意提升美國國際地位的初衷,但依然成效不彰。

近日鬧得熱烘烘的釣魚島問題上,美國始終予人一種模稜兩可的感覺:一方面希望調解中日兩國的緊張情緒,呼籲兩國和平談判,並要求雙方克制不要進行射擊,以防挑動地區安全不穩;但另一方面美國又不欲開罪日本,與自衛隊頻頻進行軍事演習,前日更在美國西岸進行歷來最大型的「鐵拳」奪島軍演,作為抗衡中國在釣島海域的挑釁行為。受到美國債務問題所困,白宮理應希望中日兩國糾紛可以和平處理,迴避履行《美日安保條約》中保護日本的責任。

可惜,無論在中國抑或日本眼中,美國種種匪夷所思的行為卻有機會促成兩國開戰的決心。中國領導人見美國極力斡旋釣島問題,自然明白美國不想介入爭端,所以連日來派戰機及海監、漁政到釣島水域巡航,一來可以向日本發出「釣島主權不容侵犯」的訊息,逼使日本承認釣島主權有爭議,方便日後談判;二來可以贏取日漸強硬的解放軍人心;三來可以向美國測試底線,了解奧巴馬會在甚麼情況下作出反彈。須知去年中菲就黃岩島主權問題弄得劍拔弩張,希拉里卻明言《美菲共同防禦條約》不適用於南海爭議上;相反,在這次中日爭端中,美國參議院卻釣島主權問題符合啟動《日美安保條約》。中國大概打算從此次爭端向美國「摸底」,作為日後重申海洋島嶼主權問題的參考。

至於日本,它的取態卻與菲律賓走得甚近,而且基於美國承諾《安保條約》適用於釣魚島,便對採用強硬立場更樂觀,加上與美軍不停進行演習,宛如持有「空頭支票」一樣無限量支援。況且,日本正需要一場國際及外交危機推動修憲運動,加速國家實現「正常化」(即擁有軍隊及國防事務),重新索回一個正常國家應有的主權。面對國內右翼民情上漲,首相安倍晉三更是騎虎難下。

中日兩國關係持續惡化,國內民族主義情緒上漲自然有份促成現狀,不過美國的角色亦相當關鍵。假如美國不再調整態度,甚至有機會重犯當年台海飛彈危機「戰略模糊」的失誤,將外交問題提升到國家安全的層面,更容易擦槍走火。

「大鼻子情聖」彰顯俄國軟實力?


法國總統奧朗德去年提倡向年薪逾一百萬歐羅的公民的入息稅率提高至百分之七十五,惹來極大回響。憑電影《大鼻子情聖》靡聲國際的法國影帝謝勒狄柏度早已表明不滿,身體力行移民到鄰國比利時,引起國內輿論哄動,有人指責他無恥,有人則對他深表同情。今年一月,「情聖」獲得俄羅斯寵幸,不但得到總統普京親自簽署法令授予俄國國籍,更獲得後者公開接見。

謝氏便命正言順放棄法國護照。謝勒狄柏度為了回敬普京「知遇之恩」,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自己酷愛俄羅斯歷史、文化和智慧,歌頌俄國的「民主」較法國「吝嗇」的政治家偉大。不但如此,西方國家眼中視為民權代表的俄國女子搖滾樂隊Pussy Riot,在謝勒狄柏度口中更批評得一毛不值,認為這次異見份子有勇無謀,暗示他們在政治領域上難有作為。正如「情聖」所述,這些話本來在法國是不會有人說,不會獲得別人認同;但謝勒狄柏度態度轉變得這麼快,例如與中亞獨裁國家烏茲別克的「第一女兒」卡利莫娃 (Gulnara Karimova)共演音樂影片,難道是受到俄羅斯文化感染,突然崇尚一套「俄式民主」嗎?

「情聖」入籍俄國,表面原因是出於俄羅斯的稅收制度:俄羅斯現時入息稅率是百分之十三,遠低於比利時的百分之五十,更遑論法國新稅制獲通過後的百分之七十五。縱然奧朗德的政策未獲憲法法院批准執行,但新稅率之高冠絕全球,已經帶來一定阻嚇力。根據《每日郵報》報導顯示,法國人已佔比利時尼辛市三分一人口,該市亦成為法國人的避稅天堂。

然而更重要的原因,卻是俄羅斯政治體制的漏洞:例如國家對法治的概念仍然處於發展階段、國內的貪污問題仍然十分嚴重、金權政治十分普遍…等等問題。這些西方學者認為屬於「不自由民主」或者「裙帶資本主義」本來對當地居民是相當厭惡之處,卻同樣是這些打算逃稅流亡者的天堂。況且,俄羅斯與西歐關係一般,有力反抗後者要求把他們引渡回國,較英屬開曼群島這些傳統避稅天堂更為安全。再者,普京回朝後,積極拉攏西歐國內不滿政府的名門望族,希望借他們的聲音矮化西歐文化為俄羅斯民族復興抬轎,難得謝勒狄比度願意身先士卒,克里姆林宮斷不會輕言完璧歸趙。